当春节成为人类非遗，该如何传承

2024年12月4日，“春节 —— 中国人庆祝传统新年的社会实践” 成功入选《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这意味着，2025年，我们迎来了第一个被列入人类非遗的春节。这不仅是中国文化的高光时刻，更是春节走向世界、成为全人类共同文化财富的重要里程碑。

春节，这个延续了四千多年的古老节日，早已深深融入中华民族的血脉，成为炎黄子孙共同的文化基因。从腊月二十三的祭灶王，到正月十五的闹元宵，每一个习俗都承载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期盼，对家庭团圆的渴望，对祖先的敬仰，对自然的敬畏。

中国国家博物馆——潍坊杨家埠年画：灶神

随着时代的发展，快节奏的生活、多元化的娱乐方式，让一些传统习俗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与此同时，一些新的年俗、节俗又被创造出来，延续和深化着人们关于新年的重视。面对这样的现状，我们不禁要问：当春节成为人类非遗，我们该如何传承？

以春节为圆心，联系中华文化圈

不久前，TikTok在美国短暂被禁，大量美国用户涌入小红书。中国网友热情挽留“过完年再走”。在现实生活中，人们感慨“年味淡了”，但不可否认，我们正经由社交网络，了解中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不一样的年俗，从而发现，中国新年，原来还有很多不一样的过法。

徽州鱼灯

去年，福建新年地方特色“游神”在网上“出圈”，潮汕等地成为春节旅游热门目的地，游客们并非抱着猎奇的心态，而是认真了解民俗知识，在尊重当地习俗的前提下融入当地独特的新春氛围之中。今年，徽州鱼灯成为新的春节热门民俗，从安徽“游”向中国各地，仅仅在上海，鱼灯就来到了新天地、上生·新所、嘉定周桥老街等地，再现辛弃疾笔下“一夜鱼龙舞”的精彩场景。

“中华各民族均是春节文化的创造者、传承者、传播者、建构者与享用者。” 温州大学华侨学院瓯江特聘教授游红霞认为，春节文化的丰富性，是各民族共同创造的，这一点也尤为值得珍视，“一方面，春节文化自诞生以来，中华各民族同胞对其进行了层累地丰富与发展，使其逐步成为集敬天祀祖、辞旧迎新、家庭团圆、人际交往、休闲娱乐于一体的节日谱系。另一方面，春节作为各地域、各民族同胞共创、共传、共建、共享的文化，犹如一条无形的纽带，将人们联系起来，增进理解、消弭误解、凝聚情感，形成基于共同习俗与价值观的文化共同体，也就是春节文化的族群谱系，促进了中华各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

游红霞将春节文化的族群谱系分为“中国境内各民族的联结”“港澳台同胞与祖国大陆的联系”“海外华侨华人与祖（籍）国的关系”三个亚型谱系，这三个谱系几乎遍及世界，反映了春节强大的影响力，这也正是春节能够成为人类非遗的基础。

在中国境内，春节具有全民族性的鲜明特征，与绝大多数的中华民族成员相关联，除汉民族外，满族、锡伯族、蒙古族、藏族、达斡尔族、赫哲族、土家族、壮族、京族、彝族、白族、布依族、侗族、哈尼族、傣族、苗族、黎族等少数民族也有过春节的习俗。“可见，中华各民族均是春节文化的重要主体，由此可促成民族成员间的情感交流与相互认同，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离不开’的‘石榴籽’结构，不断增进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在港澳台地区，春节是中华民族同胞的“最大公约数”，在相互间的交往交流交融中发挥着极其重要的文化纽带作用。例如，台湾民众从大陆东渡之时，便将福建等地的春节习俗携至台湾，包括腊月十六“做尾牙”以感谢土地公一年来的庇佑，腊月二十四祭灶神，送灶王爷上天，除夕夜全家老小“围炉”吃年夜饭，长辈给后辈发压岁钱，正月初一全家拜神祭祖等等。这些习俗反映了中华民族同胞同根同源、同种同文的文化渊源，有助于加强相互间的情感凝聚。

“华侨华人虽远离故土，分散于全世界的诸多国家和地区，但春节这一中华民族最为盛大、最为隆重，最具民族象征意义的节日始终是其挥散不去的文化乡愁，他们不仅是春节文化向全世界传播的直接推动者，也是春节文化的重要实践者与建构者。”每逢春节之际，无论华侨华人身处世界上的哪一时区，都会统一按照北京时间，全家欢聚一堂，过除夕、吃年夜饭、守岁、发压岁钱、拜年，等等。日本名古屋的华侨华人在人口密集的市中心公园举办了好几届“春节祭”，集合了中国传统的春节食品，舞龙舞狮表演，类似于中国的庙会，彰显出浓烈的“中国年”色彩。泰国、新加坡、马来西亚、越南、缅甸、菲律宾、印度尼西亚、韩国、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以及法国等欧洲国家的唐人街、中华街或华侨华人社区在春节期间也布满中国结、红灯笼、门神、对联、剪纸、香包等春节文化符号，真正让春节文化渗透到每一位中华儿女的心中，并对东道国民众形成强大的影响力与感染力。

“春节文化所内涵的多层次族群谱系交织着血缘、亲缘、地缘、业缘、文缘等多重关系。” 游红霞认为，春节以中华文化为同心圆，将个体与整体性的中华民族联系起来，不断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聚焦春节符号，提炼代表人物

春节是中国最为重要的传统节日，中国人过年，时间上从上一年的腊八持续至正月十五，包括一系列节日；人群上包括中国各民族、海外华人及周边受中华文化影响的国家人民；地域上以中国为中心辐射到世界各地。春节的民俗节俗更是洋洋大观，难以穷举。

“春节文化内涵丰富，但是有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就是春节符号不够聚焦。”华东师范大学民俗学研究所教授、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与应用研究中心主任田兆元认为春节成为人类非遗后，更应关注春节文化符号的问题，这涉及春节文化的传播，“春节涉及大量文化符号，包括行为符号谱系，如吃年夜饭，拜年，发红包，放鞭炮，祭祖祭神等；图像景观符号谱系，如春联，年画等。但有一个根本的符号相对模糊：即春节的代表人物，到底是谁？清明节介子推，端午节屈原，都是很明确的，但春节的代表人物大家就一时说不出来，这就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春节文化的传播。”

前些年开始，四川阆中开始将春节历法，即汉武帝太初历的主要设计者落下闳作为春节代表人物弘扬，或称春节老人，或称年爷爷。但外界知晓度不足。

“天官赐福”

田兆元提出了自己的设想，“春节最突出的民俗行为是迎春接福。现在整个春节最突出的一个符号是一个文字：福。福字代表了所有人的最基本也是最高的追求，如追求幸福人生，幸福家庭，幸福岁月，幸福社会等。那谁是送福的人呢？这样我们一下子找到了一个春节民俗传统的代表：天官。天官赐福。”

“天官赐福的文字和图像广泛传播，很多地方还伴随着信仰行为。这是一种对于自然的崇尚。天官又被认为是帝尧的化身，他是中国的圣人之祖。历史的，民俗的，都可以集聚到这个人物身上。而帝尧是最早颁发历法的人。《尚书-尧典》记载的第一件政事就是‘敬授民时’，颁布历法，就是二十四节气的早期形态。帝尧身上的文化内涵很丰富，可以作为春节文化的代表，并可借此传播中国圣人传统。这样也为汉代颁布的太初历找到更早两千年的源头。”